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扣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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扣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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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死之山。

兩天前,阿離還在揚州打架,現在,卻被李信擄來這座離島,面前是黑水,無法渡人,連一只鳥都看不到。

李信一落地便立即閉關,當然了,進去前餵了毒藥給阿離。

“凡是你出現的地方,官府的鷹犬也會跟著出現。”

“或許他們聞著味過來的,魔味……”

“正好留你辦事。”

“這這……正邪不兩立,你敢用我?”

“呵呵。”

……

阿離向河面甩出紅楓,見它垂直掉落,不起任何水花。百無聊賴地想,難怪李信敢把阿離放在身邊,這地方根本無法逃出去,也不能傳遞情報,而且,這座山並不是寸草不生的,還勉強能像野人生存下去,呆到化成白骨也沒問題。

距離下一次血月魔噬還有月餘,阿離啊阿離,怎麽辦啊怎麽辦!

山腰傳來異動,是巨闕劍在錚錚作響,每逢申時這柄劍便會如此,昨天阿離也察覺到了,但它響了一陣子即停下,於是沒管它。

阿離忽然感覺後背一涼,回過頭去,果然是李信站在身後。

李信將巨闕劍扔到阿離身前,冷冰冰道:“它餓了要喝血。”

阿離頓時領會到下一句話,不禁倒吸了一口氣,留下我,原來是要我做這劍靈的血壺。

“不合適的,殿下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是妖,就算要餵,也是給劍靈喝人血,妖血不純凈。”

李信對此不置可否。

阿離連忙坐直,建議道:“我觀察過了,山中有不少蟲魚鳥獸,幹凈又新鮮,很合適的。”

李信勾起嘴角,伸出左手,掌心出現了一個藤鐲,閃了下紫光。

“戴上它,別想著耍心眼。”

阿離擠出禮貌的微笑,接過它,一戴到左手,藤鐲便緊緊吸附在手腕上。沒事沒事,自古魔頭猜忌多疑,定位器是正常操作。

阿離抓了只野豬回來,應該夠巨闕劍飽飲一頓維持兩三天,還收集了許多果子,正所謂,巨闕餓了主人知道,她餓了,又有誰知道?

巨闕劍感應到鮮血的氣味,瞬間便湧出一團黑霧,將野豬包裹住。

這神劍,還挺適應做魔劍的身份。

夜深山上涼,盡管石室寬敞,但阿離依然燒了些柴火取暖。他們三個,李信住在最深處,而她靠近洞口,巨闕劍隨意躺在某個角落。之前李信閉關,便是將裏面洞門閉上,阻擋一切外界事物。

“明天,你去山北,清理出一處山崖。”

李信的聲音,從遠遠的洞內傳來。

阿離轉過身子,對著昏暗的走道方向,大聲應道:“遵命殿下!”

“別忘了餵巨闕。”

“好!”

聽這回聲,阿離莫名覺得滑稽好笑,李信施號發令,怎地也不用密音入耳,沿著洞壁傳聲,太古老了吧。

第二天收拾好山崖,阿離去抓了只山雞扔給巨闕劍,只見它依然和昨天一樣,默默喝了獸血。

原來巨闕劍是每天必須沾點血,守中子說它心海縈繞魔息,可它見血並不興奮,卻又去揚州汲取活氣,自相矛盾。

其實除了定點餵它,阿離也無事可做,李信總在閉關,阿離也只好修煉。

又過了許久,生活如常,阿離在不起眼的石頭上,刻上一痕,記錄日子。

阿離有了新發現,巨闕劍真的從未開口,李信也從不和它交流,這一魔一劍,雖有主仆之契,卻似十分陌生一般。

然後,自那日阿離被俘走,還沒有人來找過她。

有次,不死之山發生了一陣搖晃,阿離很驚訝,立刻趕往黑水邊,看見水面果然輕微振蕩,心裏忍不住高興。

然而晃動很快停下,恢覆平靜,無事發生,無人出現。

回到洞口,久違地看到了李信,月光沐浴在他的肩頭,模糊了他的輪廓,神色莫辨。

“沒有人來找你。”

“剛才是鯤群游遷,路過結界。”

李信冷酷說道,一字一句。

阿離深呼一口氣,盡量表現出不在意的樣子。聽說魔很變態,喜歡欣賞人臉上的恐懼、悲傷和失望,雖然不知道李信此刻是否屬於這類,但平凡普通降低存在感,才是活下去最好的辦法。於是阿離最後噢了一句。

“這兩天,我會加固結界。”

阿離心裏嘀咕,為什麽要告訴我,不怕搞破壞嗎?

“看好巨闕,別讓它跑了。至於你,做決定前,先掂量下幾斤幾兩。”

“……噢”

阿離當然知道自己沒什麽能耐,但巨闕劍想跑,它之前還成功逃過一次,這可是重大突破口!她沒註意到,今晚的李信格外得話多,而是在暗暗盤算著另一件事。

機會來了。

今晚是圓月,李信必定會魔性大發,不死之山的結界靠他魔力支撐,屆時趁結界松動,利用巨闕劍便可逃出。

阿離照常扔了只山雞給巨闕劍,然後去一旁吃果子。

——對不起了,給你下些放大噩夢的藥,你不是也想跑嗎?我們互幫互助。

燃起篝火,兩個時辰後,李信從洞內走出。正路過時,阿離擡頭裝作無意地問了一句,沒期待得到答覆,然後也不看他,繼續低下頭抱膝歇息。

——劈啪。

阿離重新睜開眼,火變得旺了些。

李信他,剛走前,隨手添了柴。

又一次,血月出現,天空烏雲翻滾 ,整個不死之山被魔息蓋住,遠遠看倒像個不毛之地了。

按理說,阿離身為兔妖,承受不住這麽濃郁的魔息,但藤鐲閃爍紫光,竟然在保護阿離毫發無損。但阿離開始施法,試圖讓它松動,好脫落下來丟掉。這是李信給的定位器,阿離要離開,便不能留。

遠處躺著的巨闕劍錚錚而鳴,應是困在夢中,十分痛苦難熬。

整座山狂風大作,阿離狠下心,咬牙註入大量妖力到藤鐲,臉色發白,過了好一陣,藤鐲終於裂開掉落。

阿離連忙走向巨闕劍,大力搖晃它。

“快醒醒!錯過今夜,就跑不了!”

劍身發出微弱的藍光,似在回應,然而一直未醒來。

加深噩夢刺激,只為了激發它的魔性,制造給李信更大的混亂,沒想到猜中了開頭,卻猜不到結局。

阿離跑出洞口,失去藤鐲庇護,魔風刮在身上生疼,捂住口鼻盡量不惜入魔息。

隱隱看到之前的山北崖山,有個人影,便是李信了。

阿離回頭看了眼巨闕劍,嗡鳴地更厲害,黑霧也更強烈,硬著頭皮想拿走劍鞘,抽不動,沒辦法只能帶它一起走。

隨手留下全部的藥。阿離記得李信魔發第二日,會變成虛弱的人類,投桃報李,愛用不用。

最後,阿離驅動妖力護體,徑直往南向飛去,上古神器水火不侵,只要一飛過黑水,她便會放下巨闕劍。

快靠近河邊時,手中巨闕的繁雜花紋忽閃,隨即迸發出極強的劍意,藍光包裹住阿離,緩緩從空中降落。

阿離一看情況不對,著急地施法想要沖出屏障。

“快走呀!你不是和你主人一直不對付嗎?”

“放開,你不走我走!”

沒想到,巨闕居然開口講話了,不過聽不出年歲,聲音很累很累。

“不能走……”

好說歹說一晚上,巨闕楞是不打開護罩,於是他倆只能枯坐在岸邊,看著血月消失,太陽從東邊升起。

然後巨闕才收回劍意,用很困很困的聲音說休息了,便恢覆成日常啞巴樣子。而阿離一絲睡意也沒有,這一魔一劍歸根結底,就是一夥的,哪怕他們再不和,也是表面不和,越想越恨不得踹它幾下。

生完氣,阿離歪頭撐著臉,沮喪地想到,又要再等一個月了。不對,立刻能回家了,不過是回西天,因為李信一定會發現藤鐲被破壞了。

幹脆繼續坐這看日出,忽視黑水的死氣沈沈,倒也像海。

西落了,天邊火燒雲,晚霞漫漫,紅葉多情,誰寄相思。

“在想什麽?”

李信姍姍來遲,聽語氣不像是來算賬。

“想家。”阿離慫了慫肩膀。

“家住何處?”

“長安。”

李信罕見得沈默良久,他以前的家,也在長安。

“也是,不死之山很無趣。”

“你走吧。”

阿離眼睛亮起來,連忙道:“真的,你放我走了?”

“你走後,我會再抓一只妖來。”

阿離實在忍不住,翻了個實在的白眼,道德綁架,不愧是魔頭。

“為什麽一定要抓妖?”

“妖能活幾百年,普通人不行。”

她大致猜到了,巨闕劍會失去意識,需要被看管。而且昨晚聽巨闕劍提過,它和李信已經住在不死之山幾百年了,還要再呆幾百年,尚不知自願,還是被迫畫地為牢,難道是在遵守什麽約定?比如守護、贖罪、鎮壓?

“你為什麽要做魔?”

李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事已至此,原因不重要。然後,他反問了阿離一個問題。

“那你,原先想過什麽日子?”

“賺很多錢,自由自在,然後雲游四海,時不時走親訪友。”

一魔一妖一劍,眺望海面,夕陽餘暉逐漸消散,又來到了日覆一日的黑暗孤獨。

又過了一陣子,無事發生,連新的藤鐲也沒有,甚至沒有任何教訓。此刻阿離確認了件事,那就是,李信不會殺她。

在某個普通的早晨,阿離看到了桌上有封書信,打開一看,竟然是堯天的解聘書!

阿離翻來覆去仔細核查,確實寫著“公孫離”,顯眼的“堯天”紅印。可她從未見過這東西,聞所未聞,以前大家要離開組織,走便是了。

阿離去問李信,果然他承認了,此事乃他所為。

“我從不虧待手下人。”

“自由之身,你得到了。藤鐲乃血藤所制,價值千金,你可拿去。”

阿離倒抽一口氣,扶了扶額。

“我,是自願加入堯天的。我,和同事上級關系融洽。我……你,你做這件事之前,不能先說一聲嗎!”

李信面上淡淡的。

“你以為,和朝堂沾上關系,最後能全身而退?”

“我只是官府眾多機構裏,一個不起眼的單位裏,一個不起眼的小嘍啰!”

“武氏,不是好人。”

阿離知道他口中的武氏,指當朝女帝,而他是前朝太子,他們有不可調和的歷史矛盾。但阿離不需要知道,女帝是不是好人,起碼,現在的她是個明君,百姓安居樂業,四海無戰事。阿離嘆了口氣,也不知道自己說什麽,於是勸道:“你真該去看看,長安繁花似錦。”

聞言,李信透藍的眸子裏,浮現起怒氣,低狠道:“閉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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